作者：颜明峰 上海技术交易所总裁，中国技术市场协会副会长，“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作出《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出“培育全国一体化技术和数据市场”“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1]等任务，对建设技术要素统一大市场，加速发展新质生产力，发挥生产要素，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提出明确方向性要求。

  技术要素市场是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建设的重要内容，由技术市场概念发展而来。2018年5月，《科技部关于印发〈关于技术市场发展的若干意见〉的通知》中明确，技术市场是重要的生产要素市场，是我国现代市场体系和国家创新体系的重要组成，是各类技术交易场所、服务机构和技术商品生产、交换、流通关系的总和[2]。2020年5月，《中央 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公布，提出“推进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创新要素市场化配置方式”。2022年9月，科技部发布《“十四五”技术要素市场专项规划》，明确到2025年技术要素市场制度体系、交易网络、服务体系、技术要素市场化配置等发展目标。技术要素市场建设涉及政策端、成果策源端、服务端、资本端多重维度的众多主体，覆盖从技术开发到技术商品流通，直到转化为生产力的全过程和全组织的相互关系的总和[3]，包括制度设计、成果供给、中介服务、法律咨询、资本服务等多种服务环节。建设完善技术要素市场，需要整体部署、重点推进，实现技术创新对高水平发展的驱动作用。

  高质量发展的根本在于经济的活力、创新力和竞争力[4]。当前传统要素对我们国家的经济增长拉动的边际作用正在减弱，依靠科技创新实现我国经济稳步的增长方式的转变是必由之路。通过技术要素市场的建设和完善，实现科技资源高效配置，加速科学技术创新成果形成和转化，可以有力激发全社会创新热情，促进技术要素的积累和价值发挥，为经济稳步的增长提供新的增长点和动力来源；有力加强创新要素与产业和资本端的联系，更好地实现融合发展，培育新兴产业，为产业升级提供支撑，增强我国产业竞争力；满足企业创新发展的技术需求，有力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

  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发展技术要素市场有利于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卡点。技术要素市场是创新性配置技术生产要素、推动科技成果转化、服务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市场，是新质生产力形成与发展的重要通道。通过高标准市场体系建设创新生产要素配置方式，实现优质技术成果在各大区域内顺畅流动，实现高效配置。

  技术要素市场伴随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发展需要、我国科研生产技术能力和水平持续提升的实际发展而来，在1997年中国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即明确提出了知识和技术要素[5]。经过近30年的发展，我国技术要素市场从无到有，对技术的传播、经济增长作出了积极贡献，但与高标准、更高质量的技术市场体系仍有差距，还存在区域发展不平衡、技术流动有壁垒、市场不活跃等现实难题。从市场理论的底层来看，在当下社会信用体系下，缺乏统一的市场产权制度和价格形成机制，即“确权确价”机制，需要进一步找准改革方向，从机制建设方面下功夫。

  加强技术交易场所建设和发展是建设完善技术要素市场的关键一环。通过技术交易场所这一重要功能平台建设，夯实技术交易服务功能，汇聚技术成果资源，链接科研院所、企业、中介机构等相关方，打通区域市场堵点，广泛服务于市场各方，促进技术成果的交易和转化。技术交易场所是我国特有的制度设计，通过技术交易场所平台建立起来的“确权”“确价”及市场交易体系，面向我国数量众多的高校及科研院所，加强和促进科技成果、知识产权的保护、流动，推动实现我国科技成果管理由“行政控制资产”向“市场配置资源”转变。

  2021年1月，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行动方案》，支持上海技术交易所等3家机构建设国家知识产权和科技成果产权交易机构。近年来，按照科技部《“十四五”技术要素市场专项规划》的任务要求，3家国家技术交易场所①在交易制度规则制定完善、互联互通规则及交易网络构建、服务规范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以上海技术交易所为例，自2020年10月开市至2024年6月底，围绕明晰产权、价格形成、拓展配置、促进交易等方面，重点健全“确权”“确价”“网络”基础功能，加快推进技术交易服务发展，建设有效交易场所。3年多来，上海技术交易所已对接服务高校院所、医疗卫生机构等成果端主体280家，服务科创企业2100余家，完成权益登记信息17000余条，累计进场成果10000余个，场内交易额累计近400亿元。

  一是建立完善技术权益登记体系。产权明晰是交易的前提，技术“确权”是技术交易市场的奠基之石，是基础中的基础。技术交易场所应参照借鉴证券市场、碳排放交易市场等其他权益类交易场所“确权”制度建设经验，面向科研单位、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等创新主体全要素，探索从成果产生到成果转化的全周期登记，覆盖专利技术、专有技术（包括技术秘密等无权属技术成果、尚未形成成果的技术服务能力）全类型科技成果，完善制度体系建设。同时结合权益登记和技术交易不同阶段场景，分别出具权益登记证、交易凭证，形成“权益凭证+交易凭证”的“一核双证”技术权益“确权”体系。健全的权益登记制度体系不仅能够促进技术成果交易转化，也能够进一步加强技术成果等知识产权保护。

  二是拓展技术权益登记应用场景。结合政策拓展场景，权益登记可与技术合同登记认定、科技成果转化认定项目等政策场景结合，通过“技术交易凭证与技术合同通用”的“双证联动”，在高校、院所、医疗机构间合作推进登记事宜，便利办事流程，提升营商环境。聚焦行业应用拓展，基于不同行业领域技术特点，关注细分领域技术权益特征，积极探索生物医药研发管线、技术标准、科普等权益登记，为特色技术成果进场交易乃至细分领域专板建设打好基础。结合区域应用拓展，基于统一大市场建设要求，优先在长三角、粤港澳等重点区域范围内开展权益登记统一工作，积极联合区域内相关技术产权交易场所、科技大市场在区域内推动权益平台建设，共同推进区域技术权益集中登记等工作。结合成果转化机制改革拓展，在赋权试点改革的权利分配确定、标准等非专利技术的技术识别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支撑高校及科研院所、国企等赋权试点单位设计转化路径，保障过程合规。

  价值发现即“确价”是交易场所的重要功能之一，在技术交易市场尚未完全成熟和活跃前，通过评估、评价对促进技术成果合理价格形成具有重要作用。2021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完善科技成果评价机制的指导意见》发布，提出“健全完善科技成果评价体系，更好发挥科技成果评价作用，促进科技与经济社会发展更加紧密结合，加快推动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2021年12月，科技部、教育部、财政部等10部门联合启动科技成果评价改革试点工作，选择不同地域、不同类型试点单位，探索建立完善成果评价制度和规程，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促进元分类评价体系建立。相关政策文件的发布为科技成果评价工作提供了重要指导。

  一是加速评估评价体系建立，基于科技成果五元价值评价原则，重点回答科技成果评价“评什么”“怎么用”的问题。建立以评估评价为核心的技术价值发现体系，通过成果评价为技术交易谈判和转化提供参考，为技术要素流动提供指导和参考，解决技术要素“往哪里流的问题”，促进技术要素高效流动转化。综合“市场法”“收益法”“成本法”②等评价方法，形成“模型评价+市场询价+交易定价”的多元化科技成果市场化评价方法、确价规程。综合地区产业大数据、专利数据、历史交易数据等数据信息，持续验证优化模型参数。结合资产评估、专家询价、挂牌拍卖、协议定价等方式，保障技术市场价格形成。配套“技术评价+交易鉴证+质押备案+交易处置”的一站式服务，帮助科技成果转化、交易并获得融资支持。

  二是推动技术与资本的融合，做好“科技金融”大文章。发展“科技金融”是2023年10月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的应该做好的五篇大文章之一，金融创新与科学技术创新结合日益成为提升我国核心竞争力的关键[6]。面向科技创新需求，引导资金流动并满足科创领域，实现良性循环。技术交易场所应做好技术端与资本端的链接工作，尤其是通过科技成果评估评价，为金融机构投资科创企业及促进科创企业决策提供支撑。间接融资方面，打破以资产评估为主的传统无形类资产评估定价方式，提供技术、知识产权的作价估值，可发挥与有资质评估机构报告同等授信决策的参考作用；联合商业银行机构推出促进科技成果转化的金融产品；积极与地方政府及政府性融资担保机构合作，通过技术资产评价初评白名单、技术资产反担保等方式，帮助科创企业获得担保贷款。直接融资方面，通过专利等资产评估、核心技术能力评价等方法，支持科创企业技术资产管理与披露、科创属性评价与创新培育工作，积极对接科创板等多层次资本市场；基于技术、成果评价与管理，作为政府项目扶持、专项基金投资等决策参考，服务政策性融资支持平台的运营，为项目评审、资金支持等提供支撑，服务区域内科创企业发展。

  在国家科技创新支持力度不断加大，成果转化的政策环境与市场环境逐步优化，高校及科研机构科技成果转化热情提升，企业不断重视的情况下，加快建设完善技术交易全国统一市场，促进技术要素在全国范围内流通和配置的需求越来越高，但目前技术市场存在的主要障碍包括区域发展不平衡、市场准入限制和规则不统一、支撑服务和配套政策不够完备等问题，阻碍了统一大市场形成和实效发挥。以国家级知识产权和科技成果交易机构为核心，联动各地技术产权交易机构及科技大市场，形成技术交易网络，汇聚服务机构和成果，推动建设技术交易网络，将有力促进统一大市场建设。

  一是建设全国技术交易网络。为更好地在全国范围内推动技术交易服务，积极联络地方交易机构、科技大市场，拓展技术交易渠道，明确“联—通—统”的分步骤推进路径。二是推动全国交易网络互联互通。积极推动各地加强创新管理与服务、完善交易体系，为加快建设全国市场做好网点布局与能力建设工作，从体系架构、业务模块、规则设计、交易组织、系统搭建等方面提供咨询服务，支撑专业机构跨区域服务体系运营，从资源汇聚、服务能力、管理体系、供需运营、要素融通等方面着手，提升当地创造新兴事物的能力。三是丰富交易服务产品，建立互联互通规则，明确不同区域交易场所间技术成果交易协作的制度设计，推动实现技术权益异地互认、异地挂牌交易结算等事项，促进技术交易网内成果流通和转化。

  虽然技术要素市场近年来得到了快速发展，但目前其规模与我国创新投入和成果产出并不匹配，交易市场也不够活跃，需要包括政府部门、高校及科研院所、产业界和企业共同努力，从制度建设、功能建设、基础设施、服务质量等方面着力，尽早建立完善高质量技术要素市场，服务国家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持续优化以“创新投入产出”为核心诉求的企业端服务体系，提升要素生产率。推动开放式创新，通过咨询挖掘需求，使用信息披露、行业路演等方式向企业提供更多优质技术“货源”；评估公允客观，综合技术潜力、市场预期、区域政策、企业承接实施能力等多方面因素给予建议，降低创新成本。面向集团公司提供“定制化”服务，包含团队能力提升培训、内部制度流程完善、线上线下供需汇交与匹配方案设计等整体工作咨询，组织专项对接活动、重点项目推介、规划交易路径和方案等。持续优化以“科技推动产业集群发展”为特色的区域端服务体系，建设行业特色交易专板。以技术交易“确权”和“确价”、交易管理为基础，汇聚功能、产品和服务，提高特定领域的技术交易效率，纵向推动技术链与产业链融合，横向落实跨区域协同。

  活跃技术交易中介市场，通过中介机构和技术经理人进一步提升技术交易效率、减少交易双方信息差，服务要素市场相关方搭建好交易桥梁。目前市场上技术中介服务机构总体数量不多，具备技术、商业、法律等专业知识的优秀技术经理人不足[7]，需要政府部门加快出台人才培养、机构扶持等政策，包括技术经理人职称评定、学历教育等方面，技术交易场所也应该进一步明确与技术中介机构和经理人的合作规范及内容，根据机构和技术经理人的能力和特点提供业务发展机会。

  《国家标准化发展纲要》中明确“标准”是经济活动和社会发展的技术支撑，是国家基础性制度的重要方面。发挥“标准”的重要基础支撑作用对建设技术要素市场同样重要。技术交易场所作为联结技术交易相关方的重要功能平台，承担着制定交易服务规范的重要职责，能否发挥“规则集合体”作用对市场发展、交易活跃度十分重要[8]。目前，我国技术要素市场相关的标准建设相对滞后，现有的标准化成果还比较少，应围绕技术交易场所规范发展开展标准化建设工作。交易场所首先应加强自身标准化建设，围绕“确权”“确价”“相互连通”完善制度设计并开展标准转化；根据交易场所经营发展，聚焦服务标准开展建设；在标准类型方面应综合各种标准形式，总体上以企业标准和团体标准等市场化标准为主，但在交易制度、服务规范等行业亟须明确的规范方面则按照“成熟一个、启动一个”的节奏，推动地方标准、国家标准等公共规范制定和实施。

  数据要素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2021年“技术”“数据”被明确为五大生产要素之二，如何发挥数据价值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国家数据局在《“数据要素×”三年行动计划（2024—2026年）》中提出了数据要素的十大应用场景，其中包括在科技创新领域发挥数据价值的应用场景。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及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为科技成果供需对接、技术交易创新创造了条件[9]，技术要素市场发展也需要发挥“数据”要素作用，实现“技术”“数据”两大生产要素融合。交易场所应加强数据的管理和应用，归集并利用好交易过程中产生的数据，积极思考如何运用数据开展分析和研究，在使用中发挥数据价值，指导技术交易相关工作；同时应综合大语言模型、区块链等技术手段解决数据共享和服务响应等固有问题，提升交易效率和服务质量；开发指数、数据驾驶舱等产品，加强对市场整体发展情况的指导和分析，为更多机构和主体参与技术交易提供数据支持。

  新质生产力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发展新质生产力，一是要提升技术要素的投入及生产率，二是要提升全要素的配置效率。具体落实在技术要素市场，则是重点完成技术要素的高效流动和高质量转化实施。技术交易场所在新质生产力形成、科学技术创新应用到产业发展的进程中要充当好平台、桥梁，完成技术语言与产业语言的对接沟通。呼应“做好创新大文章、推动新质生产力加快发展”的要求，除去产权、价格之外，技术要素市场重点要解决顶层设计的统一问题。“政府有为、市场有效”，以政府推动政策统一，以平台推动规则一致，以市场推动执行协同。用统一的规则、平台，解决数据壁垒、信息壁垒、市场效率效益问题。目前建设的全国技术交易网络，覆盖面尚显不足，所带动的市场资源有限；缺少一体化、信息化平台的支撑，信息互动的实时性、精准性有待提升。因此，建设由政府牵头、交易场所与区域机构支撑、社会机构和经理人广泛参与、统一的面向全国的技术交易公共服务平台十分必要。只有表现活跃、真实的供需信息，才能实现流动，转化为产业发展动力，真正实现技术要素市场推动形成新质生产力的作用。

  ①3家国家技术交易场所指中国技术交易所、上海技术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行动方案》中明确：“支持中国技术交易所、上海技术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等机构建设国家知识产权和科技成果产权交易机构，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知识产权转让、许可等运营服务，快速推进技术交易服务发展。”

  ②“市场法”“收益法”“成本法”是国家标准《科技成果经济价值评估指南》 (GB/T 39057—2020) 中列出的科技成果经济价值评估的3种基本方法，在实际评估工作中根据评估目的、评估对象等因素选择。

  [3] 安涌洁,胡贝贝,刘海波.中国技术要素市场发展现状和新时代特征:基于场域理论视角[J].软科学, 2023,37(10):1-8.

  [5] 常修泽.要素市场化改革:三个总体性“怎么办”:在天津产权交易中心的报告[J].产权导论, 2024(7):5-13.

  [7] 陈旭川,颜琦.全国统一技术大市场建设堵点疏通对策研究[J].中国发展, 2024(4):76-80.

  [8] 颜明峰,陆继军，潘柯良.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视角下技术交易标准化工作的若干思考[N].中国质量报, 2023-08-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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